17.4.08

在一起

『喂喂!E嗎?你快點看電視,是T呀是T呀!』手提的另一端,N氣急敗壞的叫嚷著。

電視畫面,正播著即時新聞。T躺在擔架床上,救護員和警員在洶湧的記者群中,努力擠出一條路,把傷者抬向救護車。擺動不停的鏡頭不斷在混亂的頭顱海中close up擔架床上的一抹紅毯,意圖穿透它,血淋淋的赤裸裸的捕捉到蓋掩在紅暈下的臉甚至一切一切。

記者加入旁白。反覆為市民道出事件的始末。宛如連珠的聲音說:『T雖然是局內高層,因為公然在工作的地方食白粉遭暗中舉報,還給警方在局內逮個正著,於是畏罪自殺,現在送往醫院。。』

雖然只不過是一段不加個人感情意見的旁白,可是在我的耳裡卻清清楚楚分辨出話語中帶著荒涼和不屑。

T怎麼了?到底發生著什麼事?一團悵。。

對於電視台直挺挺道出T的名字,在電視機前看著晃動在人叢中那一抹如刀子插進心臟的殷紅,早已睇到目瞪口呆。跟直播的場面一同亂了一團。無比難過和不滿。這個年代真的不再尊重人的私隱。藉著人家犯上一絲一點錯誤,就扮正義肆意公開對方的名字和身世。

縱使,這件事實在瘋狂得過份。

T被救回。幹出荒唐的事而敗了美好康莊前途的T得不到家人的諒解和原諒,妻子承受不到如此大的打擊,難堪得抱著孩子出走。好端端一頭幸福的家就此散了。背離。就連去醫院看T「一眼都好」的親人一個也沒有。沒人敢認是T認識的人,也沒人想被揭是和T彼此是熟稔。世界跟T劃清界線。頓然,T完全被世界離棄。

萎靡的T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一動不動,不曾闔眼的目光空洞若無。白色的水泥牆,白色的櫃,白色的被單,一塵不染的白,完完整整地包裹著T。甚至窗外的世界也給一團白光淹沒。皎白的病房裡,就只有T和我。沒有半點聲音,連呼吸聲也沒有。彷彿,從來這裡沒有所謂聲音沒有所謂的言語。聲音被悉數銷毀湮沒。冷冷清清,唯獨小小的固態空間彌漫著驅不散掩不住的悲痛。這悲痛被遺留下,肉眼可見。沒有時間。永劫凝固。

乃是從T和我的心裡一縷縷沁出來。

在床邊椅子上,我花光僅存的氣力坐著,頹望著T。多年來,怎會料到會是這樣糟透的情況下再跟T單獨相見?何況在這個心情和環境一樣蒼白的房間裡。只是,只是我明白,界線如刃,儘管只得T和我,在緊緊封鎖生命的T面前,我根本無法觸到他的國土。T不容別人入侵讀取他的悲慘,即使知道T完全放棄著他不可再明亮的生命,剝奪生命。看著神形俱寂的臉龐,既陌生又熟悉,複雜的心情沉重得連淚也流不出來。我竭力壓抑著瀕臨崩潰的情緒和眼淚。悲悽,痛心,絕望。

我深愛眼前這個人。可憾,這個人念的掛的,不會是我。絞痛。

連慟哭也不能。我只能一直如蠟,默默伴在T的身邊。悄悄隱沒。



◆ 記下一個無法釋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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