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矞
誰說城市人不留意天空?我準是例外的一個。我勁愛看天,我勁愛看白雲,也愛看天上掛著明月,佈滿繁星。看天,是每日慣性的活動。普天之下,是一個朝氣蓬勃的世界。你知道嘛,灰沉沉的石屎森林之上,依然有美麗一片天包容著我們,看顧著我們。
學生時代,我住的大廈下面有一個大公園,公園附近有一個運動場、兩座室內球場、網球場、泳池、遠處還有一座小山丘。再遠一點,便是一些只有十層樓左右高的唐樓。擁有這麼優越的環境,怎能不愛看天?好天的時候,看看魚貫的學生在車站趕車上學放學〔我讀的學校就在附近,不到五分鐘的路程,所以可優哉遊哉地看別人趕車。〕。看看運動會上競賽的選手,看著色彩鮮明的旗幟在藍天下隨風飄揚。也看泳池的水,在沒有泳客時,平靜的水面載起天上的一朵朵白雲,把它們由泳池的一邊輕輕地送到另一邊;有泳客在暢泳時,濺起的水花在陽光照射下發出閃閃亮光。而那小山丘上也有特別的景致吸引著我:一列列的棚架上,曬著白得在陽光下流出如燐光的粉絲。如果忽然上起驟雨,就會見到一些農家在村舍中跑出來,忙著收起棚架上的粉絲。如果時間許可,我會倚著窗框,看著那新鮮得如剝殼雞蛋的太陽,慢慢地從東面的山頭昇起。清風送爽,最好的節目就在窗旁賞月觀星。打風的日子,隔著透明的防風版眺望被雨籠罩著的世界,公園的大樹被強風吹得東倒西歪,很多葉子被扯離了樹枝,在風中漫無目地起舞。烏雲攏蓋著大地,電光火石間,一個雷打得呯嘭作響,嚇得不敢獃在窗旁。悶了半天,滂沱大雨變成淅瀝小雨。不知何時,陽光已偷偷從雲端出來,對大地萬物灑下它的金光。月圓月缺,日出日落,幾許風雨,就這樣默默地陪著我成長。
現在住的地方,對著大廈,接近得連那屋內走動的人穿什麼款式的衣褲也能看清。我一直以為擁有的天空,在這裡,只剩得一块。縱使在大廈與大廈的隙縫中可看到差不多整個米埔保護區,可是不知何解大部分時間也看不確切。除了每天定時餵飼擠在窗檯外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數隻飢腸轆轆的白鴿外,這些年來,卻沒有什麼閒情逸緻再待在家中的窗邊了。
看天的興致依舊不減,只是觀天的地點變了。在油麻地上了一年的哲學課,找到了一處賞天的好地點:眾坊街。綠蔭處處的休憩公園和舊式唐樓,在藍天白雲之下顯現著一種被城市淡忘的生機。視線越過電線杆,越過居民掛在窗邊的衣物,便可以看到湛藍的天空上,飄流著一片又一片的頁雲,真是美極了。
除此之外,我也愛在中環和平紀念碑那塊草坪附近看天,看著白雲靜靜游過一幢幢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在傍晚,紅霞又把這些建築物染成一片殷紅。雖然是同樣的一片天,可是照在不同的地域,卻各有獨特之處。
第三個我非常喜歡流連看天的地方,就是辦公室之內。站在落地玻璃面前,就可舒服地飽覽整個維多利亞港的景色。被工作弄得頭昏腦脹時,只要抬一抬頭,就看到港口的情況:碧海青天襯著繁忙的船隻,看著看著,煩悶漸消。白雲依然在高處流動著,浮過維港的海面、浮過林立的高樓、浮過你和我。
由於太喜歡看天,所以我會為『看天』這目的而揀選一些好地方旅遊…首先,我盡量避免去大城市旅行。由一個晚上看不到繁星的大城市跑到另一個同樣在晚上都看不到繁星的城市或都會,對我來說是一件十分荒謬的事。當然,這是基於一顆想看天的心而考慮。如果我只為行街掃貨,則另作別論。
不過,在香港看天的記錄中,曾幸運地遇上『彩雲』。
二千零二年六月十九日,上午七時多,回公司途中,在三號幹線的八鄉段,驚見天上有一抹驕弱的彩雲飄在太陽的旁邊。出現彩雲〔亦稱『祥雲』和『瑞雲』〕,應該是好兆頭吧。一時之間,如墮進幻光夢影之中。我擦擦眼,再三確認清楚眼中所見的是存有的真實。
真棒,七色的彩雲真的在眼前,真的在天上。
『我知道,有一天,他一定會在一個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出現: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色彩雲來迎娶我。』確認看見彩雲,腦袋第一時間便冒出電影西遊記中這一段經典的對白。除此之外,也想想有些什麼的願望可以在這珍貴兼難得的機會許求。
偷偷看看車廂中的其他乘客,不過大部分人已在夢鄉之中。似乎只有我,在同一空間中,擁有這份特別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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